好吧我抽風了回來了。







  依稀記得,有那麼一段日子,他總是睡了比醒著還累。






  滴答。


  滴答滴答。


  右肩突然一點冰涼,他在暗黑的環境中無法清晰視物,下意識地抬手摸去。拇指中指互相搓磨,傳來的觸感竟是在指尖逐漸溫涼的濕滑。


  他翼翼前行,將注意力集中於兩腳下,靠它們探路。這個詭異的所在,他完全感受不到空氣的存在,無風靜止的狀態下,連五感亦彷彿被抑壓,變得模糊遲鈍。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。混沌掩沒他的觸覺,阻塞他的思路,他根本沒意識到這個切身的問題。


  許是令人難以察覺的一刻鐘,許是漫漫無盡的一段時光,失去時間觀念的他終於在鋪天蓋地的暗黑中發現了一點點的暈黃。微弱的光線束成一點圓,在左方輕緩地飄浮,忽明忽滅,若隱若現。於是,他足下稍轉,也不知是否真的轉對方向,只是一個「走近」的念頭驅使自己移動。


  他逐步走遠。






  曾經從某個地方傳來一個古老的寓言。


  聽說,在影子下待得大久,回神的剎那,便會永遠失去接觸陽光的機會。


  當她映在他眼眸時,這句話一閃而過。


  黑暗漫延自女孩赤裸雙足之下,暈黃的微光同樣散發自她的四周,看似最後一層不堪一擊的保護罩。女孩低頭靜立,穿著華麗服裝,精緻得宛若鎖在玻璃箱內的洋娃娃。


  褐瞳內是一片了無生氣。


  他上前,牽起女孩急步就奔。風呼嘯吆喝著自耳旁掠過,他一味的往一個方向前進,彷彿跟她在一起,便突然明瞭路該怎麼走,又隻身擋下欄柵裡野鬼枯手,一心帶她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鬼地方。


  他緊握掌中小手,只知道一定得保護這個人,甚至為她死為她亡。這個想法在腦裡瞬間消逝,身體驟然一痛,思緒突變清晰。他用力眨眼,猛地扭頭,身後映入眼簾淨是一覽無遺的茫茫大海,怒濤聲驚心動魄。女孩宛若從未在此,無影無蹤。


  他低望曾握著什麼的右掌,手中的觸感卻如斯真實。他動動五指,接著放下手,半閉的明眸輕輕睜開,穩定轉身,直直望向面前的人。


  也許那並不能算是人,只是由僅餘一點「念」所維持的原魄。通常這樣的魂魄已接近灰飛煙滅,他卻無法忽視這股濃厚純正的氣息,那對他來說實在太熟悉。


  就是朝夕相對多年的「神息」。


  他甚至覺得它打從一開始就目睹自己在那異空間裡奔跑、逃亡,只是他永遠不會有機會驗證這個想法。當他還在猜測對方的意圖時,周邊景物倏地驟變,他身處崖下,眼前是個僅納一桌兩椅的雅亭,樸素又風格獨特的外觀與石崖格格不入,卻又出奇地順眼。


  面前的神息已化為能由肉眼一視的虛體。那是個風度翩翩的男子,身穿古老白裝並用白絲高高束起一頭堅韌順滑的長長紅髮,優雅自信,給人一股高深莫測與威嚴並重之感。


  男子銀紫薄唇微啟,說了一句話後吐出三個字,稍頓又重覆,但他依然無法聽到任何聲音。後來,白衣男子放棄的閉目,悠然轉身,消失於一道貫穿天地雲土的光束之中。


  當他醒來後,記得的僅餘這樣對不明男子的模糊初步印象。






  夢默感激。賑早見。


  男子默唸此句兩遍。他本是不會說話的人,只能依靠夢境將欲表達的意思轉告,那個時代的人卻將他的夢奉為天喻,並為他封號以示尊敬。事實上夢默有點我行我素,封號對他來說,不算什麼。


  然而,夢默私心的希望這種唯他獨有的能力永世留傳。歸零的剎那他用九成神息將天賦傳承至一縷未沾凡塵的靈魂身上,再用餘下三分之二托夢給他這漫長一輩子唯一愛過的凡間妻子,至於另外那三分之一便自我封印,沈睡於這座孤亭之中,直至遇見有緣人喚醒自己。


  後來某夜,一個少年闖進他的夢裡,正確來說,是他的傳人的夢裡。


  於是夢默一遍又一遍地冷眼觀看,看女孩的失措,看少年的著急。他漸漸發現少年身上有種跟自己相似的執著,然後在沈睡多時的漠然中憶起那個或許已化為灰燼的妻,曾經相愛在意的甜蜜片段浮起,變得清晰分明,刻骨鉻心。


  少年女孩,就是另一個當年的他和她。


  那個曾懂得笑懂得愛如人類的夢始祖,夢默。






***



然後我愛上夢默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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